晋江世遗里寻访弘一法师旧迹

　　在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获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它由22处代表性古迹遗址及其关联环境和空间构成，3处在晋江，分别是草庵摩尼光佛造像、磁灶窑址（金交椅山窑址）、安平桥。其中两处存有弘一法师旧迹。

　　—— 题 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送别》是记忆深处一首不朽的经典歌曲，李叔同填词，曲调取自约翰·庞德·奥特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当质朴而饱含深情的音乐响起，立刻就会被那深邃渺远的独特神韵所打动。它曾被选为《早春二月》《城南旧事》等电影的插曲，2004年入选中宣部、中央文明办等单位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5周年而评选的“百首爱国主义教育歌曲”。闽南人对李叔同并不陌生。他一生博学多才，在诗词、绘画、书法、音乐、戏剧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后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后被人尊称为弘一法师。弘一法师遁入空门24年，最后14年是在泉、厦、漳度过，其中在泉州的时间最长，因而在晋江的世界遗产名录里少不了他的旧迹。

　　知道弘一法师始于他与漳州的法缘。翻阅资料了解到弘一法师曾多次到漳州：

　　1937年11月4日在严笑棠居士的陪同下，到梅园拜会漳州居士“尊元经楼念佛会会长”施荫棠居士，并在梅园开讲《华严经疏》；

　　1938年5月7日，先后入住九龙饭店、瑞竹岩、七宝寺、梅园等地，期间在南山寺方丈广心和尚的邀请下，到南山寺讲《金刚经》要领四天。住瑞竹岩期间编撰了《修净业宜诵地藏经为助行》《盗戒问答》两本书的初稿，写了《瑞竹岩记》……至11月4日，给施慈航（施荫棠之子）留下一封信，离开梅园赴安海讲经；

　　1938年12月1日，住漳州东郊的石室岩寺约一个月，掩关编书，将自己在安海的讲经内容编写为《安海法音录》书稿……

　　资料记载里头有两次提到的安海就在晋江。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晋江华表山因为有一座草庵寺——世所罕见的摩尼教遗址而闻名遐迩。它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庵为草构，故名“草庵”；元代元顺帝至元五年(1339年)草庵崖壁雕刻摩尼光佛造像，并建石室……草庵又称光明寺，供奉的摩尼光佛由岩石中不同的天然颜色巧妙构设而成，面部为草绿色，手是粉红色，身体呈灰白色，佛像后镌刻波状毫光，意味光芒四射。草庵摩尼光佛造像是“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系列遗产中体现世界海洋贸易中心多元社群的代表性要素。它是宋元泉州摩尼教传播的重要见证，是世界上唯一保存下来的摩尼教教主石刻造像，这显示了世界海洋贸易中心强大的文化包容。能让弘一法师多次住锡的地方自有其怡然与空灵。我们抵达草庵已近中午，四周绿植让人赏心悦目。当空的太阳只漏几点或圆或长或大或小的光斑于洁净的通道上，如开放了朵朵灿烂的花。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感觉渐渐有了凉意。拾级而上，进“草庵”参拜。一抬头，弘一法师一副藏头联进入眼眸：“草积不除，便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毋忘世上苦人多”……字蕴藉隽秀，拙朴自然，独具风格。正如弘一自谓的：“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

　　讲解员介绍，1933年12月，弘一法师从开元寺移居草庵，住在意空楼，这期间在草庵的弘法活动后来写成《行脚散记》。弘一法师曾先后三次住锡草庵，每次淹留累月，或度岁，或养病，或弘法，为草庵石室大门、金柱题写了两副对联，撰写了《重兴草庵碑记》，还有“草庵钟”故事……草庵钟是弘一法师在草庵生病时所用的钟，比正常的钟要慢半小时，他后来移居别处都故意将钟拨慢半小时，提醒自己在草庵病时的痛苦，发惭愧心。我在弘一法师写的《南闽梦影》书里，看到了“草庵钟”相关记录：

　　我于一九三五年到惠安净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来养病。这一回的大病，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大纪念！

　　我于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来。在病床上有一只钟，比其他的钟总要慢两刻，别人看到了，总是说这个钟不准，我说：“这是草庵钟。”

　　别人听了“草庵钟”三字还是不懂，难道天下的钟也有许多不同的么？现在就让我详详细细的来说个明白：

　　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个多月。摆在病床上的钟，是以草庵的钟为标准的。而草庵的钟，总比一般的钟要慢半点。

　　我以后虽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钟还是那个样子，比平常的钟慢两刻，所以“草庵钟”就成了一个名词了。这件事由别人看来，也许以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发大惭愧，惭愧我德薄业重。

　　我要自己时时发大惭愧，我总是故意地把钟改慢两刻，照草庵那钟的样子，不止当时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愿尽形寿，常常如此。

　　……

　　在晋江安海镇与南安水头镇交界的海湾上有一座桥叫安平桥——一座体现世界海洋贸易中心运输网络的代表性遗产要素、中国现存最长的跨海梁式石桥，它是泉州与漳州、广州等地区联系的要道，因桥长五华里，被称为“五里桥”。

　　已是午后，依然有许多人在桥上拍照，周围颇宁静。海面浩平，水流既湍急又平稳。讲解员介绍，安平桥始建于1138年，由僧侣、商人、政府官员和当地民众等合力建造，1152年建成。桥体为东西走向，条石铺就桥面，两侧是花岗岩护栏。桥上及周边建有多座附属建筑：桥东建有瑞光塔、桥头亭；桥中有水心亭；桥西有海潮庵；为护佑商旅平安，桥中段水中还筑了4座方形小石塔。水心亭规模最大，与桥同期建造，又称泗洲亭、中亭。1938年农历九月二十，弘一法师由漳州经同安梵天寺来到安海，就住锡在这里。每天枕着波涛，似乎很惬意，于是，弘一法师给自己居住的地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澄渟院。眼前的澄渟院门匾石刻“澄渟院”三字，署名“沙门一音”及“李瑞美号”，两旁是“寒山”“拾得”石刻浮雕像。端详石门楹联石刻：“如来境界无有边际，普贤身相犹如虚空”，这是弘一法师亲笔题写的。此时，白云从头顶上飘过，为这儿增添了美的意趣。住锡的一个月左右时间，或许是弘一法师最忙的时候，他曾多次应邀到金厝祠堂讲佛经，以书法广结善缘，据考，那时写了300多幅书法作品……如今的澄渟院是拆后重建的，不过里面的陈设，仍保持着当年的样貌。

　　沧海桑田，昔人旧迹尚存。晋江世遗里因为有弘一法师的旧迹而变得清幽深邃。也不止是迷恋晋江世遗里的山水景色，寻访旧迹，得书中旧境，内心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感动。

　　（本文刊发于8月17日《闽南日报》“九龙江”副刊）

  陈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