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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调查】昔日发誓互不通婚 今朝破除百年禁锢

www.ijjnews.com   泉州晚报  2019-01-17 11:29
  

2014年11月30日,安海8个自然村举行破除互不通婚仪式

  百年世仇,一朝破冰,长达百余年不许通婚的族规棒打了多少鸳鸯。1月13日,晋江内坑镇黄塘村与磁灶镇3个村落结束了上百年互不通婚的旧俗。去年12月2日,晋江市内坑镇上方村张黄两姓握手言和,破除了640多年来“互不通婚”的毒誓。早在2007年9月20日,东石萧下与井林两村就率先打破坚冰,改变了150多年互不通婚的历史。据不完全统计,在泉州晋江、南安、惠安等地30几个村庄,因历史或现实的原因,曾经存在两村或两姓互不通婚的旧俗。

  时代在发展,观念在转变,这看似坚不可摧的禁锢已经逐渐破除。2012年11月,本报报道安海一对青年男女因爱破除百年禁锢,这为一些村庄互不通婚的旧习打开了“融冰”旅程。近几年,泉州多数存在旧习的村庄纷纷破除百年禁锢,多对年轻男女喜结连理,过上幸福的生活。

2017年10月28日,内坑镇白垵与岐山两个自然村恢复通婚

  现象篇

  同村两姓打破640多年不通婚陋习

  2018年12月2日,晋江市内坑镇上方村张黄两姓破除不通婚的仪式在张氏家庙举行,结束了双方640多年来不通婚的历史。据介绍,上方村有3000多常住人口,张、黄是两大姓氏,由于640多年前祖辈间的摩擦,张姓祖宗发下毒誓,导致两姓男女青年不通婚。从2017年10月开始,村两委和张黄两姓的理事会一起研究破除互不通婚的陋习,由两姓理事会负责具体事务。

  相邻两村突破300年禁婚历史

  2017年5月1日9时,是南安市美林街道月埔村前村委会主任傅梓芳和梧山村老年协会会长王跷鼻等人选定的良辰吉日,这一天,村中老少齐聚两村交界处梧山防堤路,见证突破300年禁婚历史的一刻。

  大约300年前,两村因为共用的一条灌溉水源而起纠纷,先辈们负气赌誓,日后子子孙孙互不通婚。祖上的誓言,没有人敢轻易冒犯,因此,尽管这几年两村合作办过鞋厂,一起修过路,却一直没敢通婚。一直到2017年3月份,两村几个人在一起喝酒聊天,重提旧事,才决定将此事彻底解决。

西畲村老人会前会长陈科白(中)与党支部书记陈工厂(左)讲述当时破除旧俗的过程

  晋江南安6个村破除百年旧规

  2016年6月6日,内坑镇湖内村社仔自然村,深圳村井上自然村、内林自然村以及南安市官桥镇内厝村山后自然村,举行破除不通婚历史的仪式。在内坑镇白垵村福灵殿附近,有分别属于南安和晋江的13个村子,从清朝末年至今,南安官桥镇内厝村山后自然村与晋江内坑镇湖内村社仔自然村,晋江内坑镇深圳村井上自然村与内林自然村,上百年来却流传着互不通婚的“毒誓”。2017年10月28日,内坑镇白垵自然村与岐山自然村也破除了百年来互不通婚的陈规。

  2015年3月,安海镇庵前村、佳坂村与星塔村破除陈规,象征着村民之间心结的彩球被拉开,从此彼此之间恋爱自由。(林劲峰 摄)

  安海8个自然村宣布“恢复通婚”

  聚会、宣言、握手、把酒言欢……短短2个小时,村与村之间400多年“永不通婚”的思想禁锢解开了。

  2014年11月30日,在晋江市安海镇梧山村,梧山村、山兜村(山兜、玉楼)与西畲村、丙厝村、桥头村(三社:陈山、塔兜、安厝)5个行政村(8个自然村)的村两委、老人会及社会各界贤达相聚于此,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郑重地宣告:破除旧封建遗留的不良成规———“互不通婚”禁锢,恢复年轻男女相互通婚自由,提倡自由恋爱。

  打开安海镇一些村庄间互不通婚陋习的“破冰”者,还要归属于浦边与庄头两村,他们于2012年11月19日率先宣告恢复两村通婚。

2012年12月,许忠仁和陈咏梅为爱情,勇敢冲破百年禁锢。 (吴嘉晓 摄)

  故事篇

  “冲关”为了爱解恋爱枷锁

  安海镇浦边村与庄头村仅一路之隔,许忠仁住在浦边村,陈咏梅住在庄头村。2007年,两人同在村附近一家电器厂上班,彼此之间产生了情愫。交往的5年间,他们不时向家人提到结婚的想法,但家人都表示反对。“就算是用斧头劈,也劈不开我们。”带着这样的决心,许忠仁多次找到浦边村老人会沟通希望破除旧观念的束缚。

  “当时他们很坚定,老人会也非常支持。”73岁的浦边村老人会长许荣旋依然清晰记得当年的“破冰”之举,因为爱情,许忠仁和陈咏梅打破了两村百年禁锢,在安海起了带头作用。

  “要么让我娶她,要么10年后再谈!”苏景东(化名)可能不会想到,他和女友陈菁(化名)的坚持,也打破了安海梧山村和西畲村两村400年来互不通婚的陈规。

  “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会促成通婚。”在与记者交谈中,西畲村老人会前会长陈科白颇为感慨。早在10多年前,西畲村的陈小姐与山兜村的苏小伙坚定地选择了爱情,但遭到两村老人、双方亲友的极力阻挡,最后还被迫断绝了恋爱关系。

  “因为两村有着互不通婚的规定,以前我们谈恋爱时,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双方家长知道。”回想当时与邻村姑娘陈菁恋爱时的情景,苏景东感叹不已。因为浦边与西畲农村撤并校,他小学三年级时认识了陈菁,小学毕业后两人各自求学,其间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不知何时起,苏景东心中情愫早已暗生,在路上偶遇陈菁时,他的心跳会不自觉加速。

  2013年,苏景东向陈菁浪漫表白终于抱得美人归,但却始料未及被家长告知——两村互不通婚!

  “我非她不娶,如果你非要拆散我们,那婚事就十年后再来谈!”父母极力反对,苏景东当时的决心却很坚定。同镇浦边、庄头两村几年前开的先河,也成了几个村庄间破冰的契机。

  如今,苏景东与陈菁有了爱情的结晶,过着幸福的生活。而10多年前结婚的陈小姐与苏小伙的爱情也得到了亲朋好友的祝福。西畲村党支部书记陈工厂“自豪”地向记者展示村里这几年“破冰”的成果:2014年西畲村小陈迎娶了丙厝村小余,如今生了个大胖小子;2017年10月,又一对西畲、梧山村男女订婚……

  “暗婚”修正果破不通婚史

  “当时有人拿鸟枪,有人用土炮。村里16岁以上的男丁都参加了,甚至把同姓的宗亲都叫来,前后对阵了两三天。”谈起月亮埔自然村和梧山村的争端,月亮埔村委会前主任傅梓芳依然清晰记得,不过那年后,两村不仅不再争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经济上展开合作,人情交往也越来越密切。

  虽然两村的交往回归正常,但通婚仍是禁忌。多年来,两村不少年轻人相互倾慕,却碍于禁婚一事而分道扬镳。据傅梓芳介绍,据他所知,被“拆散”的就有五六对年轻人,甚至有家长苦劝已有身孕的女儿打掉孩子,放弃这段被“下咒”的感情。

  说起这事,小玉(化名)伤心不已。大约4年前,她在鞋厂打工时认识了梧山村的小东(化名),两人相恋一年多后,小玉有了身孕,并住到小东家,准备结婚。不料小玉结了婚的姐姐突然流产,家人怀疑两人恋爱触犯了两村的通婚禁忌才遭此厄运。于是,家人把小玉带回家,再三苦劝她打掉孩子。小玉不得已做了引产手术,她和小东的恋情也无疾而终。

  相比而言,梧山村的小王和月亮埔村的小芳(化名)就要幸运得多。两人是初中同班同学,当时已互有好感,但碍于学业和两村的情况都忍着没表明。2005年小芳上了大学,两人慢慢走到一起。

  “一开始双方父母都是反对的,但我们俩都很坚持,亲戚朋友也跟着劝,我爸妈才勉强答应的。”小王说,父母虽然答应了,但却不敢像其他人一样“明媒正娶”,结婚当天既不敢放鞭炮也不敢办迎娶仪式,就在南安找了家饭店办了几桌宴席。如今小芳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成了幸福的四口之家。

  小王和小芳的幸福结合也成了两村解除禁婚的关键点。2017年3月,两村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时提到这对敢为人先的夫妻,感慨几百年前的陈规该解除了,还年轻人一个自由婚恋的空间。

  探讨篇

  历史邻村两姓不通婚隔阂由来已久

  记者调查发现,在晋江、南安、惠安等地,曾经有相当部分村庄存在两村或两姓互不通婚的旧俗。

  在惠安东桥镇,吴姓所代表的大吴村,与王姓所代表的珩海村、珩山村、南湖村、埭仔村互不通婚;相距不远的辋川镇,程姓所代表的许厝村、许埭村与何姓为代表的峰崎村互不通婚。

  在晋江安海镇,梧山村、西畲村、庄头村、浦边村等10几个相邻的村庄互不通婚;晋江池店镇御辇村与相邻的唐厝村互不通婚;晋江东石镇白沙村和郭岑村互不通婚;浦头村与龟湖村、永坑村、壁谷村互不通婚。

  南安水头镇朴里村与晋江安海镇曾埭村互不通婚;南安美林街道的梧山村和月亮埔村互不通婚。

  鲤城区江南街道亭店社区杨姓与乌石社区吴姓互不通婚;常泰街道华兴社区的傅姓和金龙街道一陈姓村不通婚……

  “现在已知的不通婚禁令,大多起于清朝中期至末期。”泉州民俗专家傅孙义表示,到民国时期就少有这种乡约了,但由于早前立下的规矩,以及乡族威望仍然强大的存在,它对族人的约束力仍然很大。他说,后来,虽有一些人敢于打破陈规,破冰成婚,但却要面临极大的压力,甚至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此前禁令难除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因为争有限资源宗族械斗结仇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然而,这些存在互不通婚的村庄,又恰恰多是邻村。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两个相邻的村庄互不通婚。

  华侨大学通识教育学院副教授肖北婴说,出现这种不通婚的现象,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原因。历史上,福建的原住民较少,有很多从各个地方家族式地迁入。有的为一片海域,亲家变冤家;有的为一眼山泉,老死不相往来;有的为了家族财产,两姓不得接触。繁衍生活需要资源,生活困苦的情况下,一点点资源都成了冲突点,并逐步从个体的争夺,演变成整个宗族的械斗。争斗激化难以调和,就可能立下那样规定。同样的,从现实层面上讲,很多人都将“不通婚”的规矩看成了一种乡规民约,没人敢去打破,进而造成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没人敢通婚的规矩。

  潜心数十年研究晋江历史宗教的民俗专家粘良图也认为,虽然没看到形成文字的禁止通婚的乡约民规,但在过去,许多族规因与当时法律不符,并未明文规定,仅限于内部口头约定。即便如此,碍于乡族的约束力,它们也是相当严苛的。

  破冰乡族约束力减弱年轻人更有自主权

  “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许多旧的乡约民规对人们的影响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人们生活重心的转移,注意力分散,已没多少人在意这些框架。”傅孙义表示,现在在晋江仍有一个姓三五千人聚居在一个地方的情况,如青阳蔡姓,西滨、马坪的林姓,龙湖、深沪的施姓,英林吴姓等,都是相对聚集且人数较多。

  但许多人聚居一起,却各自生活工作,并无太大的依赖关系,因此到现在乡约民规只是一种形式,对绝大多数人并无限制。乡族的约束力已不如从前,更多只是发挥帮扶作用。“所以,只差一个带头的人,只要有人敢出来说话,解决这个事情,阻力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低。”傅孙义说。

  情感专家张秀云来泉州10几年,也听过“互不通婚”的事。她认为,“互不通婚”数百年坚不可摧再次证明,在乡村开展移风易俗刻不容缓,妄图将数百年前的陈规陋习,设置成当代男女的恋爱婚姻“枷锁”,也与法理不符。若硬要将无数代祖先的历史恩怨,延续至数百年后的子孙身上,不仅有违现代文明,而且也不够道德。

  推动移风易俗助力村民自发移除

  记者调查中发现,各个村庄废除陈规陋习,并没有依靠当地行政机关的红头文件,而是以一种自治的形式完成了移风易俗。这种形式也得到了多名村干部的肯定,他们认为顽固不化、时间长的旧风俗,完全可以通过村民自发的形式实现移除;如果采取强制手段,反而起不到好的效果,甚至会激化社会矛盾。

  “破除不通婚的陈规陋习,卸下了村民们思想上的包袱和心中的枷锁。”上方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张金钱说,要破除640年的旧俗陈规需要一个极大的推动力,他认为这应该归功于正在开展的移风易俗行动,此外现代社会的村民观念都已转变,支持自由通婚。

  “解放思想,提倡自由恋爱。”这些年来,各村村民交流日益频繁,破除“无通婚”观念的呼声也日渐强烈。通过政府部门发倡议牵线搭桥,村民自发座谈破旧俗,逐步破除了这些村庄百年互不嫁娶的禁锢。如今,全市各县(市、区)二三十个村庄纷纷破除了“互不通婚”的陋习,还有个别未解除禁锢的村庄也正在努力中。

  (记者 张晓明 实习生 廖艺萍 文/图(除署名外))

标签:互不通婚|破除陋习
稿源: 泉州晚报  编辑: 陈子汉陈子汉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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